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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楼  发表于: 2022-11-28 16:30

[都市]风流的老婆(全)-19-21

  
上卷 第28章 什么也不缺

步入深秋,即便是中国最南端的城市,也开始变天了,空气仿佛装了火药似的,干燥无比,抽烟后要马上喝水,不然喉咙会痒得难受。气温开始慢慢下降,冲凉现在不叫冲凉了,叫洗澡,因为不敢用冷水了。风扇被我用胶袋套好,扔到了衣柜顶上。早晚温差拉开了距离,早上,总想赖在暖暖的被窝里,不想起来。

星期天上午11点多,阳刺穿了厚厚的窗帘抚摸着卧室内的一切。我背拥着杨柳,正缩在被窝里和周公讨论着是先有男人还是先有女人这样深刻的问题,一阵“笃笃…”

的声时有时无的响了,像是从遥远的天际传来,周公停止了争论,拍了拍我的屁股,说“听到没有?好象有人在敲门。”

我白了他一眼“神经病,深更半夜,哪有什么人敲门?快回答问题,别打叉。”

周公瞪大了眼睛,声音忽然变得尖锐起来“什么?回答什么问题?你在做梦啊?真的有敲门声,听……”

我醒了,睁眼一看,眼前并不见周公,原来是杨柳在拍我的屁股。晕…我想着刚才的梦境,不由得嘿嘿直笑。

“笃笃笃…”

这次听清楚了,真的有人敲门。奇怪,我平时都是独来独往,与世无争,知道我住处的人少之又少,而且今天是星期天,一大早,谁会来呢?况且我这是单门独户的小楼,又不可能有邻居,真是费解……

仔细思索片刻,脑子里忽然就蹦出一个人来——小莉!不会真是她吧?这次完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也罢,随机应变吧。

我怀着壮士一去兮不复返的悲壮情节,跳下床找到昨晚丢在地上的内裤穿上,拉开卧室门走了出去。身后,柳见我出去,她倒头砸在枕头上,继续她的睡眠事业。倒…女人!

拉开门,我松了口气。门外扰我清梦的,居然是J这个家伙。正想把门大开让他进来,忽见他身后一贮长发闪过,赶紧“砰”的一声又把门给关上了,紧接着就跑进了卧室,声后传来J的叫骂“MD,你怎么回事啊?不让我进去啊?何适,给老子滚出来开门!……”

我不理会,伸手把床上的被子一掀,拍了拍赤身裸体的柳说“快起来,把衣服穿上,有朋友过来了。”

见她怨恨的睁开迷糊的双眼,愤愤道“谁呀……这么一大清早的。”

再次开门时,我上身穿了件浅蓝色的旧衬衣,下面也把一条平时穿来运动的大裤衩给套上了。

“大嫂好,呵呵…”

我笑着对进屋来走在J后面的女人说。

女人点点头,左眼冲我使劲眨一下,仿佛在说“我知道你刚才为什么不开门。”

接着她嘴巴一翘,露出一排整洁的牙齿,“呵…你好,不好意思,这么早就来打搅你。”

“没关系”我话音未落,进门后一直东张西望的J大声嚷道“老婆,你别跟这小子这么客气,用不着,这小子还欠我两瓶酒呢,喂!小子,酒呢?在哪?”

J佯装严肃地看着我。

“酒?什么酒?”

我挠挠后脑,实在想不起来什么时候借过他的酒啊。

“哟?你小子装算啊?上次你在珠海的时……”

J忽然停住,像被鱼骨头卡住脖劲似的,嘴巴张成个O字,目瞪口呆的的望着卧室门口,我顺着J的眼光延伸过去,门口站着刚穿好衣服出来的杨柳。

半晌,J才抖动着僵硬的脸冲杨柳打招呼“嗨,你……回来啦?”

当初柳的离去,J是知道的一清二楚的,我估计他怎么也没想到今天会在这里看到这我这个失而复得的女人。

杨柳和他们两夫妻早都熟识,所以见到他们也并无太大的反映,只是J的这一问,让她有些尴尬,她微微轻笑,说“是呀,回来了。”

J似乎觉察到刚才的举动有点不太适宜,这会儿转过脸,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他身后的老婆,然后转回去,边问道“回来了就好,回来多久了?”

“都有三个月了,不过一直没见到你们,好了,你们聊,我先去洗脸。”

杨柳说完,踩着双拖鞋“踢嗒——踢嗒”地走进了洗手间。

J呆呆地看着柳走开,直到他老婆用手指狠狠戳了一下,他才回过神来奇$%^书*(网!&*$收集整理,疑惑地望着我,似乎在寻求什么答案,我耸耸肩,两手一摊,表示无言。

“嘿嘿…敢情你们才起床啊?难怪你头发像个鸡窝一样,昨晚闹得太厉害了吧?哎呀!差点把正事给忘了,小适,我的酒呢,酒啊?”

J大声疾呼。

我真是哭笑不得,唯有一脸无奈相“酒,大哥!拜托了,我几时拿过你的酒啊?”

“靠!你小子还装,你忘记了是吧?那我提醒你,一个多月前,我还在家里的时候,你打电话……”

J这么一说,我渐渐想起来中秋过后那天在珠海的事情。

我尴尬的笑道“好像有这么回事,呵呵,可我那天也真是逼得没办法,只好暂时先让你把消息给我,本来准备后面再买两支酒回来的,结果怎么就给忘了,你看我这记性,真是……”

说着,我故意拍拍脑袋,一副痛呼疾首的表情。

“靠!原来你在忽悠我呢,逗我玩呢,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啊!你看哥哥我对你多好,昨晚才下的火车,今天就赶你这喝酒来了,别人请我过去吃饭的排老长的队呢。”

J不满地发着牢骚,他老婆站在他后面,捂着嘴直笑。

我自知理亏,打着哈哈道“哈哈,我当然知道,这样吧,为了表示我有一刻忏悔的心,中午,我请,随便你们说去哪。好不好?你们先坐会儿,我先去洗脸。”

J立刻奸笑着说“好!好,嘿嘿,这才像你嘛。”

我有点晕…不过说实话,J并不是这么势利的一个人,今天这样般模样,都是我们平时开玩笑时司空见惯的小伎俩。在心底里,我很感激他,感激他千里迢迢从湘北回来之后,第一个找的人就是我;感激他介绍了我进这家公司,让我认识了小莉;也感激他上次我在珠海遇到难题时的协助。总之,J算是目前我认识的,最值得挖心掏肺去交结的那种朋友。

哎,想到珠海,我心底很酸涩。

待洗簌完毕,时间早已超过12点,锁上门,一行四人同坐一辆的士来到东门的毛家饭店。点上几个湘菜,再加几瓶啤酒,四人腐败一番,都懒洋洋地斜靠在凳子上剔牙。

“吃饱没?呵呵…你们回家玩得开不开心啊?”

我打破沉闷,笑着问道。

J扔掉牙签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说“唉,家里有什么开不开心的,还不那样,五十年不变。”

“喂,兄弟,话可不能这么说。你们那还算全国有名的旅游景点呢,五十年不变?我看是一天一个变化吧。要是你们那都不行,就别说我那家里了。”

我忽然想到前不久的一则新闻:郴州市主管城建的雷副市长,贪污挪用住房公积金31亿,事发之后,也不过是判了个死缓。相信了解中国法律的人都知道,死缓在两年之内只要没有越狱,闹事等纪律行为,就会减为无期,而无期又会慢慢变成有期限,多交点钱最后还可以假释,总而言之,判个死缓,最后在监狱里呆的日子最多不会超过五年。五年之后,他又可以龙腾虎越,继续为祸人间了。

唉……蛀虫太多,船迟早会沉啊。只可怜了船上的黎民百姓,要跟着船一起遭殃,处于水深火热。

“狗屁,什么一天一个变化,旅游景点没错,但钱全都进了当官的口袋,哪里有我们老百姓的份?”

J愤然唾道。

“嗯,倒也是,不过,你们身为张家界人,就什么都没有?”

“有,有啊。就是你进景区只要出示身份证,免费的。可你想想,土生土长的老百姓,从小到大都对着那几座山,谁TMD还有兴趣去看啊?”

“唉……”

我们同时叹了口气,这世道,哑巴吃黄连了。记得曾经在网上看到一段话,是这么写的:某领导在会堂做完报告,最后慷慨激昂地问道“同志们,建设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国家任重而道远,这需要大家相互促进,团结一致,你们还缺什么,尽管提出来。”

全场鸦雀无声,这时一人站起来道“报告领导,我们什么也不缺,就差陈胜吴广了。


上卷 第29章 取舍最爱

吃完饭,两个女人手牵着手说要去逛街,男士们相对苦笑一下,慢步跟在她们后面做起了仆人。

来到百佳商场,女人们兴致勃勃的进去了,我和J则坐在离门口很近的休息区等她们。

“你们不许乱跑啊,眼睛也不许乱看!”

临走时,杨柳撅起嘴,皱着眉头冲我说。我讪讪一笑,没有答她。她就拉着J的老婆飞快的跑进去了。

“J,怎么样?上次你说的那个事情。”

望着她们越走越远的背影,我问道。

“唉…”

J长长的舒了口气,拿出烟来,看到这里是禁止吸烟。他起身拍拍我“走,出去抽支烟,我慢慢和你讲。”

站在门外,我们各自点了烟,J深吸一口,吐了条长长的烟带,眼神凝望着对面的高楼,许久,他才若有所思地说“小适,你说人为什么要结婚?”

我摇摇头,茫然道“不知道,有很多答案吧。”

“是呵,答案太多了,各个阶层,各个年代的人,结婚的目的都不一样。上次回到家,我就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烟雾四散漂浮,环绕着J,他看起来很迷惘,困惑。结了婚,就会这样吗?

“那,你和你老婆,现在……”

我很想帮他,但也必须先弄明白他们现在的状态。

“唉…不知道。女人,弄不懂啊。那阵子回到家以后,她很少打电话,也没见她怎么发信息。我估计她和那男的也没怎么联系了,只是,在面对我的时候,她更沉默了。很少说话,很少和我交流。”

J往旁边的垃圾桶里弹了弹烟灰,平静地说。

“哦…”

我点点头,似懂非懂,随即又问道“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J撇撇嘴,不以为然道“怎么办?还能怎么办?走一步算一步了,既然都主宰不了她的心思,也只能这样了。所以我才会提前回来。”

“这样?太被动了吧?”

我难以置信的看着他,随波逐流,这不像他的性格。难道一场风花雪月的爱情战,磨灭了他的锐气?

“被动?无所谓了,难道让我和她离婚吗?不行的,我还是爱着她,而且我也不想做个不负责任的男人。”

J双指把烟掐灭,扔进了垃圾桶,转而说道“对了,我这次回来,还有一个原因是我珠海那个旧同事,他的公司开张了,叫我过去帮忙。我可能过两天就会过去了。”

“珠海?哪个?”

不知怎的,最近记忆力下降地厉害,以前记得很清晰的事情,现在剩下只言片语残留着,像是被剪辑过的胶片电影。

“考,你是不是老年痴呆了啊?我回去之前不是跟你说过吗,我原来在华通的时候的旧同事啊,他在珠海注册了一家贸易公司,主要代理钻头,仪器之类的。记不记得?”

“哦…”

我忽然想起,好象有这么回事。

“他今天也在深圳,我下去要过去和他聊聊,顺便叫他帮我把我的行李也车过去。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见见他?”

J拍拍我的肩膀,说。

“在哪?”

我想想,认识一个人这样的人也好,多个朋友多条路嘛。

“好象…是住在罗湖哪个酒店,我忘记了,等下打电话问问行了。一起去吧?”

J掏出手机,问我。

我点点头,道“好啊,一起去。”

两个女人足足逛到下午四点多,心满意足地各自回家去了,我和J来到罗湖的“华安酒店”在中餐厅,见到J的旧同事,不免是一阵寒喧,交换名片过后,我细细打量着个名叫赵士高的中年人……老化的脸庞上一道道皱纹,像刚犁过的稻田,头上一跟跟竖立的短发,中间夹杂着成片的蒲公英杆——白头发。之前听J讲他们是同年,也就是78年出生,今年28岁。但望过去,怎么看也像40岁的人?

我和赵是第一次见面,不甚熟,只得坐在旁边静静的浅酌咖啡,不时对他们报以微笑。天色渐渐暗淡下来的时候,终于听到他们说“好,那就先这样。”

接着我和他们分道扬镳,回到了自己的小窝。

刚进门,我就觉察到一丝浓浓的火药味,难道伊拉克战场搬到这里来了?我边走边想,推开卧室,杨柳正趴在电脑桌前叭叭的敲着字,正和谁聊得乐不思蜀。

“和谁聊天啊?兴致这么好?”

我嘻笑着走过去,问道。

火药味更浓了,果然,柳转过身来,阴沉的脸仿佛随时能拧出几公斤水来“告诉我,梅花扑鼻香这个人是谁?”

“谁?”

我惊讶的问道。

“我问你啊,这个人是谁,你还反问我?”

柳撅着嘴,委屈地叫道。

“谁?莫名其妙,和你聊天的网友,你不知道吗?怎么还问我?”

我啼笑皆非。

“不是!我上的是你的QQ。你自己看!那个人怎么跟你那么亲热?”

柳指了指显示器,大声喊道。

“什么?你上我的QQ?你怎么会有密码的?”

转念一想,密码是我的生日,她早都知道。晕…算了,反正我又没什么不能让她看的。“我看看,我还不知道有这么一个网友呢。”

我俯身摸过鼠标,点开QQ对话框那个人的资料。看了片刻,我明白了,是她——李梅。再看看QQ对话框,我忍不住笑了。

梅花扑鼻香:石头,你在吗?

何适:(带问号的QQ表情)梅花扑鼻香:在啊?怎么不说话?

何适:你是……

梅花扑鼻香:我是梅子呀,怎么不记得了吗?

何适:(冒汗的QQ表情)梅花扑鼻香:怎么了?你说话呀!你才走了三个月,怎么就不记得我了呢?(痛哭的QQ表情)何适:哦,记得,我记得啊,我们……

梅花扑鼻香:呵呵,记得就好,我最近好忙呀,刚旅游回来。你最近好吗?我好想你……(害羞的QQ表情)何适:嗯…我也想你,还记得我们上次……

梅花扑鼻香:(三个害羞的QQ表情)嗯,我当然不会忘记那天晚上,我想好了,过些天元旦的时候,我去深圳找你,好吗?

何适:啊?(惊讶的QQ表情)你从哪过来?

梅花扑鼻香:呵呵,当然是从上海啦,记得到时候你要来接我哦。……我还没看完,鼠标嗖的一下被柳夺了过去,听得她嘴里说道“还看,有什么好看的?说!她是谁?”

我呵呵一笑,指了指李梅的个人资料,说“她?你看看了,和我一个地方的,我同学呢。”

“同学?同学会这样吗?你什么时候去过上海,和她发生过什么吧?”

柳仔细分析推测着,我发现她如果失业了,完全可以去做私人侦探。

“神经病,懒得和你讨论这么无聊的问题,我洗澡去了,好累。”

“不行,今天不说清楚不许去。”

柳拉着我的衣服,不依不饶地要我把李梅的QQ删掉。

晕,这不无理取闹嘛。我脸一扳,沉着嗓子说“别闹了,说了是同学就是同学,你怎么这么无聊?”

她怔了怔,放开我,趴到床上,立刻传出轻轻的抽泣声。唉…我没辄了,女人怎么说不动就哭呢。“好了,好了,别哭了啊……”

我坐在床沿上,把她扳起来搂进怀里。

“55…你…你还说没有别的女人,你…你根本不爱我。”

她轻泣道。

我心痛不已,我何尝不爱柳呢,既然我选择了要和她走下去,也的确不应该再让别的女人出现了。打定主意,我轻轻地拍了拍柳丝柔光滑的长发,说“好了,别哭了,我爱你,那个真的是同学来的。你不信,那我现在把她删了,好不好?”

她停止了哭声,把头扭向另一边,似乎不信我会这么做。我笑了笑,走过去选中“梅花扑鼻香”正要删除,又听杨柳叫道“等一下!”

我扭过头,她改变主意了?

她碎步走过来,指着屏幕道“你先把她拉进黑名单,然后再删。”

我一听,差点晕了过去。赶尽杀绝,最毒不过妇人心啊。可鱼与熊掌不能兼得,我还能怎么样呢?

我把李梅拉进黑名单,闭上眼睛,咬紧牙关,按下“删除”键。


上卷 第30章 光棍计划

“喂?适仔?怎么这么久都没打电话归来?”

电话响了好久,终于从话筒中传来母亲责怪的声音。

“妈…呵呵,这段时间太忙了,经常都在外面,你吃饭了没?”

我已经有两个月没打过电话给他们,心里毕竟还是有些愧疚,而忙不忙,则只是借口而已,再忙,一个电话的时间总会有吧?

母亲没有继续追谴,关切地说“经常在外面?现在外面那么乱,出外面要小心点,晓得吗?还没吃饭呢,正准备煮。”

“嗯,不怕,出差公司有车子。你们怎么还没吃饭?都快三点了。”

我问道。

“当然,刚刚喂猪回来。三点也还早啊。”

晕,三点都还早。

“呵呵,那您等下早点做饭了,爸爸呢?”

“你爸插红薯去了,等下回,你吃饭了没有?”

母亲淡淡地说。

“我早吃了,对了,妈,昨天我寄了点钱回去,你们过几天赶集的时候,去查一下,应该七天就会到的。”

上次处理伟达案得到的三万多,我把其中两万寄回了家。

“寄了啊?你自己够不够?不够就自己留着用,该用的地方就不要省,不该用的就不要乱花钱啊……”

母亲又开始了她的长篇大论,我忍住笑,静静地听她念完,答道“好啦,我知道啦,你们每次都说这些,不累啊?就这样吧,记得到时候去查一下,你们注意身体啊,最近身体都还好吧?”

“恩,还好,就是你爸最近总是咳嗽,干咳。”

母亲显得很平静,仿佛咳嗽象吃饭一样是很稀松平常的事情。

“怎么了?没有去医院看吗?”

我焦急地问道。

“没有,我叫他去,他不肯去啊,应该没什么吧,买了几瓶感冒药在吃。”

农村是这样,头痛当做是感冒,脚痛还是吃感冒药,唉……

“这样不行,等他回来,您叫他一定要去医院看看,不要心痛钱,钱本来就是用来花的,身体要紧,知道吗?”

也不知母亲会不会听我的叮嘱,怎么总是不拿自己当一回事呢。

“没得事,叫他又不会听。等他回来你打电话自己叫吧,我叫他又要吵架了。你不要担心我们,你还是照顾好你自己吧,过年你回不回来?带女娃回来吗?人家阿华小孩都已经会走路了,你看看你,都二十好几了,还不带一个回来?小心变成老单身公。”

母亲说的阿华是和我一起下田抓过青蛙,一起尿过人家厨房门口,一起读书的一个同岁的堂兄弟。

“小孩都出来啦?哈哈,这么快啊?妈,你别急嘛,我要么不带,要么带一队回去,让您一个个选,哈哈…”

我调侃道。

想不到母亲生气了,她在电话里大声斥责“蠢仔,怎么能这么说呢?我要你好好的谈一个,什么带一队乱七八糟的。”

“哎呀,我说着玩的嘛,您怎么当真了?其实我想啊,现在还小,又没有条件,您想想?我连自己都养不起,怎么养老婆,养小孩子啊?”

“你把小孩给我们,我给你养,我和你爸不也没钱,你不也长得牛高马大?你找个女孩子,还可以和她一起挣钱,一起存钱嘛……”

母亲喋喋不休地教育着,似乎我现在已经是她所说的“老单身公”听着母亲恨不得在电话里就地正法我这个光棍,我急忙打断她的话,安慰道“呵呵,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春节回家去,带女朋友回去,行了吧?”

“这还差不多…”

母亲欣慰地,满足地,笑着挂了电话。

放下电话,我盯办公桌,烦恼就来了。我这样安慰母亲,也只是权宜之计,我根本不知道我可以带谁回去。柳?似乎只有她了,但我从未问过她是否愿意,即便她她愿意了,她家里会同意吗?万一到了春节,我说不回去,或者我一个人回家,岂非让母亲大失所望?我顾自摇了摇头,忽然就眼前一亮,我看到对面办公室内的小莉,对呀。她行不行呢?记得以前她说过喜欢农村闲静的生活,不如就用袅袅炊烟,山顶夕阳诱惑一下她。

我走进小莉办公室,见她正埋头在一张表格上写着什么。

“经理…”

我轻轻叫道。

“嗯?”

小莉头也未抬,随口应了一声。

“跟你说个事,我可能春节的时候要请几天假,回一趟老家。”

我想小莉是聪明人,我尽量把话说委婉一些,她应该会明白。

“嗯,还早嘛,春节还有两三个月呢。”

她仍然没抬起头看我一眼,黑色的圆珠笔在A4纸上圈圈点点。

晕,她这一句话把我给堵得死死的,我想不出接下来该怎么说,呆立当场。

“莉姐…”

片刻过后,我继续叫道。这次她终于抬起头来,看了看我,点点头,一本正经地问“怎么?还有什么事吗?”

我尴尬不已,笑了笑说“呵,没什么,就是家里说不准我回去,要回去的话,要把自己的女朋友也一起带回去…”

小莉听过,怔了怔。然后放下笔,端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笑着说“哈…那很好啊,家里人为你操心了哈。没关系的,到时候我会批你的假,不过不要太久,最多一个星期。”

接着,她的注意力再次放到手上的表格去了。……

我茫然地从经理办公室走了出来,看来,她似乎完全没有明白我话里的另一层含义。可这还是那个说喜欢男耕女织的小莉吗?恍惚间,我感觉她和我之间疏远了,就像两辆逆向而行的火车,只能望见彼此的车尾,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我心里隐隐作痛。

我有些后悔在母亲的高压政策下失去了立场,以至于如今进退两难,如果今晚问过柳,答案仍然是NO的话,那我只有失信于母亲了。

我进门的时候,柳已经下班了,正在电脑前玩着泡泡堂,我搬过另外一张椅子,守在旁边静静的看。

“哎呀…又挂掉了,妈的。”

终于,柳的人儿被炸得横尸屏幕,她气得哇哇直叫。

“呵呵,别玩了,小柳,跟你说个事。”

我拍了拍她,柔声说道。

“嗯,说吧,我听着呢。”

她越战越勇,又开始丢泡泡了。

“是这样的,今天我打电话回家呢,我妈说…说…她说叫我们过年回家去。”

我硬着头皮,弱弱地说。

“哦,那你要回去多久?”

柳随口答道。

“不是我,是我们,我们。”

我放大嗓门,重复一次。

她停下游戏,转过头“什么?我们?你说我也要跟你回去啊?”

“嗯…”

我认真地点了点头,转而问道“你…不愿意?”

她继续盯着我,眼神仿佛带刺似的,看得我浑身不自在,只见她撇撇嘴,说道“哼!你说叫我跟你回去就回去啊?”

“所以我这不就是在征求你的意见吗?”

我诚恳地笑着说。

“嘿嘿……”

柳顿了顿,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夸张地大叫一声“啊!适,今天几号?”

“12号啊,怎么了?”

我关切地问道。

“12号?完了,完了…我,我那个没来,都快超过半个月了。”

柳跺了跺脚,焦急地说。

“不会吧?这么久?”

我一下也被弄得紧张起来了,有了一年多前的那件事,现在我们都特别小心,基本上从没有真空上过战场。该不会运气这么好,又中奖了吧?

“真的呀,惨了。”

杨柳惊惶地说,想了想,又道“怎么办呀?现在出去买那东西试一下?”

她说的那东西,就是试孕纸。但前事不忘,后事之师,我岂敢再像以前那样鲁莽,重蹈覆辙?思付片刻,我轻轻捏了捏她的脸,笑着说“呵呵,别担心,不会有事的。明天星期六,我陪你去医院看看,好吗?”

杨柳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是晚,我宿夜未眠……


上卷 第31章 混蛋之名

我又来到了这片荒野,看不着边际的荒野。远处的天空,像一块帐幕一样,覆盖在这茫茫的无人的大地,接壤的上方,一盘滚圆的夕阳雕刻似的静静地挂在帐幕上,像一只血红的眼睛,凝视这荒野中的一切。没有一丝的风,草尖纹丝不动,利剑似的叶子直刺天空,似乎要把帐幕刺破,没有蚊虫的喧叫,四周寂静得可怕,我听到自己血管里的血在“汩汩”地流动,奔腾…

血色更浓了,及膝深的草从传来一阵“桬桬”地摩唆声,像是有人艰难地挪动着,我一动不动的站着,绕四周而看,努力想分辨声音的来处,却是徒劳。静静地听,声音更近了,我惊恐不已,全身的汗水崩袭而出,心脏“砰砰”直上,吊在嗓子眼,终于……

终于出现了,这是一个尚未成型的胚胎,身上的皮肤皱着像一团挤变形的赘肉,全身被一曾粘液包裹着,蜷缩地手脚,只有拇指粗细,毫无规律地蠕动着,他爬过的地方,留下一条长长的血痕。原来,天空是被他染红的。忽然,他抬起那只能分辨出五官轮廓的脸,对着我,眼皮底下快速地动了动,似乎想睁开眼睛,又似乎在质问什么。

这到底是什么?我全身被浸透了,地上早已流下一小洼的汗水,我忍住恐惧,仔细看了看他的脸,突然发现他竟然和我有几分神似,而且是越来越像,他在变化,瞬间变得五官立体鲜明,我再也忍不住惊恐,尖叫起来,这分明是婴儿时期的我……

我醒过来,发现床单已经完全湿透了。原来我毕竟还是睡着了,此时天刚刚朦亮,灰色的光线映照着小小的卧室,身边,柳还在传出轻微的酣声,并未被我惊慌失措的尖叫影响,我长舒口气,拿了烟点燃,来到阳台。冬意让早晨越来越凉了,门前的几棵荔枝树,已经慢慢地开始褪下绿装,又一年,就要过去了啊……

我想起这个怪异的梦,杨柳一年多前吃过堕胎药在洗手间流产之后,我脑子里总是有意无意地回放那个血红的画面。事实上,那时候胎儿根本没成型,可潜意识一直驱使我把他想象成我自己的样子。接着晚间便恶梦不断,持续了好一段时间。直到后来柳身体恢复,我才渐渐的走脱出来。但昨晚这样的梦境,是如此的真实,触手可及,又该如何解释呢?到底是我心理的恐惧造就了他,还是柳真的又怀上了?

柳最终都答应我,春节跟我回家,坐在去医院的公交车上,我望着窗外巨大的广告牌,行色匆忙的人群,还有冰冷高耸的楼宇,顿时觉得一切都可爱起来,心中的阴郁一扫而空。医院的清晨,比外面更加清冷,这本来是好事,但步入医院,我却感受到一阵莫名的肃寒气息……

挂了号,医生给了个一次性的杯子,杨柳脸红红地接过,直向走廊尽头的洗手间走去,我惟有坐在走廊的长椅上等她。坐了片刻,便觉得百无聊赖,四处张望,四周除了偶尔有护士经过,其他时刻便是死一般的静寂。无聊之极,我拿出手机,玩起了游戏。

“喂!你在这里干嘛呀?”

正当游戏闯入最后一关,肩膀被人拍了一下,耳边忽然响起一句熟悉而又夹带着惊喜的叫声。

我抬起头,小雪正提着个白色的挎包,笑眯眯地站在身前。我讪讪一笑“呵呵,是你呀?今天也要上班?”

小雪嘟起可爱的嘴唇,哼了一声说“废话,不上班我吃西北风呀?呵…你怎么会在这?”

“我……我……我在这……”

我支吾着,不知该如何回答她。

却见她焉然一笑“你什么呀?嘿嘿……怎么一段日子不见,你变成结巴了?你是来复诊的吧?我记得上次医生有叫你三个月后来复诊呀,不过现在还没到时间呢,来这么早。哼!跟我来吧,那个医生应该还没上班,我带你到办公室去等。免得坐在这里像傻瓜一样。”

说完,她拽着我的袖子,就要往旁边的一间房子里面拉去。

我被她扯住,正要进去,柳的叫喊就从走廊那头传了过来“何适!你去哪?”

此时小雪已经身处房间里面,她虽未看到走廊上的柳,但叫声已经清晰的传入她的耳内,她懵得停下拉着我衣袖的手,证在当场,也不知在想什么。

“是在叫你吗?”

小雪睁大了眼睛,问道。

“嗯…”

我应道。

“她是…你女朋友?”

她一幅完全不信任的表情,继续追问道。

我再次点了点头,肯定了她的想法。见她放下我的衣袖,愤愤地丢下一句“再见!”

走进了医生办公室里间。晕,她好象生气了,怎么回事?

验尿结果出来了,我和柳同时把心放回了原位,虚惊一场,柳只是经期推迟而已,并没有怀孕。走出医院的时候,我似乎看到小雪的身影在门口闪过,再仔细看,却再也没见到。回到家里,手机滴滴地响了起来,我拿出一看,晕了…

“何适你混蛋”小雪在信息里这样写道。

“我不是,你怎么了?”

我回道。

“你就是混蛋混蛋”很快,她的信息又来了。

“晕,你怎么回事啊?不许骂人,有话好好说。”

我有些生气,莫名其妙被人这样骂,佛都该有火了。

“你骗了我我就要骂你。”

小雪理直气壮地说。

“什么?我什么时候骗过你?骗了什么啊?莫名其妙…”

我发现一个很好玩的事,基本上女孩子发信息都不写标点,这似乎是定律。语文没学好的人,还真不好断句,呵呵。

“你你知道你跟我说过什么的”“我不明白,你直接说吧。”

真的,我似乎没有跟她说过什么,又何来骗与不骗?

“说不清楚这样吧我今天晚上在那里等你7点半不见不散”她打字好像不怎么快,应该不是整天拿着个手机按来按去发信息的那种女孩。

“哦?哪里?”

我二丈金刚摸不着头脑。

“混蛋自己猜就是那里”她回了最后一个信息,我再问,就再也没消息了。打过去,她不接。

哎……她到底唱地哪出戏啊?


上卷 第32章 明月之笑

我居然没有猜错,当我匆匆来到海边的时候,走下沿海大道的路基,远远便望见小雪倩丽的身影,在游人络绎的海滩,独坐于巨石上的她显得格外孤单。我站在离她十米左右的身后,凝视着被海风吹起飞舞地她的长发,一时竟犹豫着该不该过去……

来的路上,我思绪杂乱不堪,回忆的潮水将我和小雪认识的经过认真地冲刷了一遍,从戏剧性地第一次见面,又机缘巧合得知她是医院的护士,接着便有第三次一起吃饭。所有的一切,都像一幕银屏上的戏曲,让人觉得不太真实。而对于小雪个人,我从未奢求过自己会和她有什么故事发生,和她在一起接触过的时间太少了,简直可以用秒来计算。她给我的感觉很怪,像是亲人,尽管我知道这种机率小过天塌下来的机率。但在她身边的时候,我总会有股莫名的保护欲望,她太纯了,喜怒哀乐,完全形于表面。

我站了一会儿,便走上她所在的礁石,在她身边坐了下来。她大概感觉到了我的出现,但却并未说话,只是坐得直直的,眼睛凝视着远方……

现在是退潮的时候,海面上风平浪静,不少夜归的渔船,在这扇巨大的镜子上,洒下磷光点点。仔细分辨,闪烁地磷光中尚有些许呈白色,与其他截然不同,仰起头,便知这是天上的月光。多美的夜晚,浩瀚的天际,挂着一轮姣洁清朗的月亮,犹如镶嵌在皇冠上的夜明珠,璀灿夺目,光华耀眼。远处又一阵灯光闪过,划破眼与月之间的界线,望过去,是矗立在镜面中的一座灯塔…

“你说这些灯塔为什么会建在那种地方呢?”

沉默了许久的雪终于开口了,只是清脆的嗓音似乎变得有些沙哑。

“这个…应该是下面有礁石。”

我诚惶诚恐地答道,不知为何,总感觉自己有些亏欠她。

“哦,但为什么有礁石就要建灯塔呢?”

她继续追问道。

“礁石危险啊,船撞上了要沉的。”

我感觉自己像是在跟小学生解释一加一为什么会等于二。

“是吗?那为什么人身上就没有灯塔呢?”

晕,她简直就是十万个为什么。

“呵呵…人身上又没有礁石,为什么要有灯塔?”

我耐着性子,随她瞎扯。

“不对,你说过礁石等于危险,那也就是说如果人是个危险,就也要有灯塔才对啊。”

她在说什么?听起来好像有些一语双关。

我想了片刻,觉得这似乎也有些道理,便说“好象也对哦。”

她便笑了,得意地笑,她眨眨狡黠的眼睛,说“那你说你身上为什么没有灯呢?”

我想这一刻,白痴也应该明白了:她在绕着圈子揶揄我。而我不傻,自然知道她是在暗示我骗她,当然,是她眼中的骗,因为我实在想不起来到底何时何地跟她说过何种语言,让她觉得我在骗她。

尽管如此,我仍然显得有些尴尬,于是笑着说道“呵呵…你有话直接说吧,我……”

她并未接过我的话茬答我,而是转过话题,不无嘲讽的说道“你女朋友很漂亮啊。”

“呵呵…一般一般,世界第三。”

我感觉开始轻松起来,便和她开玩笑道。

就着不甚明亮的光线,我清晰的看到她脸色一变,白了我一眼,她厉声说道“我正经的,谁跟你开玩笑。”

我万万没有想到她这么快就翻脸,只好立刻闭上嘴巴,心里索然无味。又是死一般的沉默,耳边剩下咸湿的海风呼呼做响。

大概是她也忍受不了这种寂静,又或许她觉得刚才反应太过激烈。片刻,雪柔声问了起来“何适,你为什么要骗我?”

“我……我哪有骗过你呀?”

我委屈地叫道,我何曾骗过她?

“没有?你忘记了?上次你受伤住院,在医院的时候,我问过你有没有女朋友,你告诉我没有。何适,我告诉过你我曾经发生过的事情,所以我对男人有着极重的戒心,但不知道为什么,你不一样,也许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没有像其他男人那样相尽办法占我的便宜吧。后来,我发现我忽然有些想见你,刚好你受伤来了医院。你知道那些时候我为什么会下了班还不回家,还留在医院陪你吗?因为我想了解你多一些,我也不想你一个人呆在病房里面那么孤独。多么可笑呵,是不是?我居然会喜欢一个在酒店风花雪月认识的男人。可不管怎样,我知道自己喜欢上了你,于是我就想办法说要你请我吃饭,可惜你这傻瓜,吃过那顿饭之后,除了发发信息,就什么都不会做。这些天,我正想着要不要约你出来,却忽然又让我发现了你又女朋友。何适,有女朋友并没有错,但你为什么要骗我呢?我最恨的就是人家骗我!”

雪不慌不忙地告诉了我她心中的想法。我则被她这番话惊愕地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呆呆地坐了半晌,我完全没有料到,她,居然会说喜欢我!

“好了,其实无关紧要了,反正我知道你已经有女朋友了,我不会再对男人感兴趣了。早知道你们男人都是一类的,我就不该重新对男人有希望。”

雪淡淡地说。

“不是的,小雪,你听我说…”

我惶惶地,想告诉她上次住院的时候,是因为柳还没有回来。但雪并不给我机会,她站起来“算了,有必要跟我解释吗?不用跟我解释,我也不想听,何适,以后我们就是陌路人,我不认识你,你也不认识我。”

说着,她便想走下礁石,由于太过急躁,她忽然闪了一个趔趄,站立不住,忽地跳了下去,脚一触地,听得雪痛苦的尖叫一声,歪坐于地上。

我骇然大惊,紧跟着跳下去,扶起她“怎么了?摔到哪里了?”

谁知她并领情,愤然甩开我扶着她的双手,嘴里嚷道“走开,我不要你扶…不要你充好人。”

说完,她一步一瘸地向公路走去,我怕她又跌倒,追着扶了上去,却又被她甩手。

我伸手拦了一辆TAXI,打开车门,让她先进了去,待我正想往里面坐的时候,她一把推开我“我自己可以回去,不要你送!”

“不行,还是我送你回去吧,你受伤了。”

她忽然尖叫起来,眼里闪着泪花,激动的喊道“我说不要你送!你走开!走开啊!”

她就这样走了,我站在马路边上,记下车牌,看着TAXI离去的方向,看着车尾灯那一抹刺眼的红色,愈来愈远,逐渐消失不见……

我独自一人,缓步在马路上踢踏着走,这本应该是个美丽的夜晚,但却被我搅和得一塌糊涂。我想起雪的一颦,一笑,想起她愉悦时的笑脸,想起了她脸上深深的酒窝,还想起我曾经很想用手指冲着酒窝按了下去,可惜,这一切将不复存在了,都已被历史的尘埃覆灭于尽,也许这个偶然相识的漂亮纯静的女孩,永远只能存在于我的回忆里了。

鼻子陡然就发酸,我很想哭,仰起头想忍住溢出的泪水,却看见刚才玉盘似的月亮,此时被黑黑的云层遮住了半边,剩下一半弯弯的牙儿。静静地盯着我,那半弓地尖角,像极了一张讽刺的笑脸,它在笑什么?

笑我的狼狈吗?

上卷 第33章 自由下坠

有人说,女人是一本书,需要花一辈子时间去读她才能读懂。也有人说,女人像一汪深郁的幽泉,唯有探过,方知晓泉水的纯澈。而我却认为女人更像一道多项选择题,并不是因为答案多,而是你要在众多的答案里面,选择意义最相近最贴切,最合适的那一个答案。

海边与小雪相会结束后,剩余的日子里,我不停地揣度她那晚所说的话,那番震慑人心的话语,她说喜欢我。是耶?非耶?始终,我猜不透。

回想起来,我与雪不过寥寥数面的缘分,能够值得提起的,仅仅是我们相识的遭遇太特别——嫖客与小姐。然而,她是对我一见钟情?是日久生情?似乎都不可能,但看她在海边激动的模样,完全是真情流露的一种,这种伤心欲绝地心境,曾经我也体会过,这是绝对不能伪装的。

我像一只在茫茫草原中迷途不知返的羔羊,迷惘与惶恐充斥着内心。只要手机一响,哪怕是每天准时的天气预报,我也会以为是小雪发来的信息,迫不及待地从口袋里掏出来查看。好几次在开业务会议会,依旧如此,弄的小莉一双凤眼狠狠的盯死我。

我打回小雪的电话,想把事情解释清楚,但她从来不接,换固定电话,她听到我的声音后,即刻就挂掉了。在无数次的将手机翻来覆去,希望与失望交错纠集之后,我绝望了。也罢,无所谓了,因为这道选择题,我早已选择了杨柳作为答案,亏欠了谁,以后有机会再偿还吧。

因为工作上的失误,我被小莉狗血淋头地痛批了几次,不过我心里却不怪她,毕竟,错在我自己,而且对于工作,小莉向来是一丝不苟。只是在小莉口不择言的痛斥中,我似乎感觉到了一丝不安的气息…

与小雪的关系有了转机,是在农历12月23日,在我的家乡,这天称为过小年,而且,这正是我准备回家的前一天。

这天下午,接近下班的时候,我走进小莉的办公室,向她请假,虽然之前她说只给我一个星期,但耐不我的软磨硬泡,最终答应多给一个星期,我笑着说谢谢,恨不得搂上去亲她一口。我的想法尚未实现,电话响了起来,我拿出一看,空气瞬间凝结了,接着便是我的狂笑,她终于打电话给我了,小莉怪怪地瞪着我…

我理会不得小莉的惊讶,非奔出她的办公室,按下了接听键,抖动着嗓子道“喂?小雪吗?”

对方沉默片刻,终于“哼!”

地传来一声长长地怨恨声,然而,在我听来,这无异于天籁之音。

“混蛋!”

她接着说。

“是是是,我就是混蛋,呵呵…还在生气吗。”

我搬摆出腻得发贱的声音,谄媚道。

“不要跟我套近乎,我跟你不熟,哼!”

她冷冷道,但听得出来,她这应该是在装酷。

“呵呵…不敢,我怕被你打。对了,现在这么冷了。记得多穿点衣服。”

她又沉默了,我正以为她听得感动呢,谁知她语气更寒了“我知道,不用你管。还有,我辞职了,过几天就回珠海去了,以后都不会过来。你明天晚上有没有时间?你还欠我一顿饭,不能饶了你。”

晕,我怎么又欠她一顿饭?

“明天晚上?我…我明天就要回去了哦,明天晚上…恐怕……”

我喏喏说道。

“你就不能推迟一天吗?”

“但是…我已经买好票了,明天早上8点的。”

“真的?”

她似乎不太信,紧接着问道“哪一班?到哪里的票?”

“恩…T354,深圳到韶关的。小雪,我…对不起。”

我想了想,便说“你今天晚上有空吗?不如今天晚上吧?要不,下次我去珠海的时候,再找你?”

“不行,谁说在珠海要见你了。就今天晚上吧,但我得弄完医院这些东西才能下班,可能要9点左右。”

“没关系,我等你,我们……去哪吃?”

我抑住兴奋,柔声问道。

“还是上次那里,记得,今天要你先到,不然……哼!”

接着,我来不及说再见,电话里便是一阵盲音。但我却并不失落,anyway,她肯见我,说明就不再当我是陌路人。

回到家里,柳正在整理衣物,见到我,便问“何适,有没有看见昨天买的票?好象不见了。”

“哦,在我钱包里装着呢。”

我随口答道。

却不料柳煞时满面怒容,吼道“你怎么都不跟我说一声?害我找了半天!”

“呃……”

我无言以对,火车票是她随便扔在桌上,我怕弄丢,便装在自己钱包里的。

她把手里的衣服向床上一扔,便不再说话,转身玩游戏去了。唉…

夜幕渐渐垂落下来,窗外不时传来对面楼上电视里的广告声,无非都是些“XXX产品向全国人民拜年,XXX领导在新年之前慰问孤寡老人“之类的媒体垃圾。我听得烦躁,便关上窗户,拿过一本小说静静地看起来。

时间接近晚上七点半,我放下书,冲电脑前的杨柳说“我要出去一下,你早点睡吧,明天还要早起。”

“这么晚?你去哪?”

她转过头,奇怪地看着我。

我顿时头痛起来,挠挠后脑,说道“我…出去买点明天车上吃的东西……”

本以为她不会在意,偏偏她也关掉游戏,站起来道“我也要去…”

“不用啦,我一个人去就行了,这么冷,你还是呆在家里吧。”

我还真害怕她会跟着去。

“不,我就要去。你忘啦,我可是第一次去你家,我去买点东西给你爸妈。”

她开心地说。

我心里一阵感动,不好拒绝她,遂答道“好吧,不过随便买一点就好了,不要太多,我妈不喜欢乱花钱。”

走到楼下,犀利的冷风像一把无形的刀,割开了暴露在空气中的一切。路边的白色塑胶袋,被吹得四散飘舞,旋过一圈又一圈,最后携尘远远飞去。我最恨的就是广东这样的天气,夏天让你感觉在非洲,冬天又似乎把西伯利亚搬了过来,而且冷热交替十分之快,像是把一个人从蒸笼里抓出来又即刻丢入冰箱。人说不到深圳不知道自己钱少,我看应该是不到深圳不知道自己家里天气好才对。

又是百佳,花了两百多,买了几瓶补品。出来商场,杨柳面做难色的吞吐道“何适……我……”

“怎么了?”

我好奇地问道。又看了看表,晕,都快8点40了,这里到潇湘阁,最少要半小时。

柳双手捂着肚子,皱着眉头道“我…肚子有点难受。”

我明白了,她想上厕所。哎,天寒地冻,上哪找厕所去。我环顾四周看了一圈,附近刚好有家麦当劳,便用手指了指,说“去那吧。”

“行不行啊?”

她疑惑地问道。

“这……我也不知道,如果不行,我就去买点东西吃,不就行了?”

还真没试过进麦当劳是为了借厕所用。但附近又没有公厕,这也是穷途之路了。

为了避免尴尬,我还是乖乖地排在了熙熙攘攘的买餐队伍中,杨柳则直奔洗手间而去。队伍很长,排了有两分钟,我前面却还有五六个人。手里提着的瓶瓶罐罐开始变得沉重起来,四处望了望,想找个空位先放下。无意间瞥过门口,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仔细一看,竟然是小莉,而她的身边还站着一高一矮两个美男。正是她的前夫林浩,以及她五岁的儿子文文。

怎么会这样?未等我有时间去想,小莉也看见了排在队伍最后面的我,四目相对间,竟觉察到小莉的眼神除了惊奇以外尚有尴尬的成份,而我呆立原地,只觉得脑海一片空白……

林浩,就排在了我的后面,小莉则带着儿子找了个三人位坐下。我双脚木纳地往前移着,头一动不动也不敢动,身怕林浩认出我来。忽见小莉带了儿子走过来,对林浩说道“你先买,我去下洗手间。”

林浩应了一声好,便接过小孩。

突然,我的手机响了一下,掏出一看,竟然是小莉发来的信息:小适,你走出门口,我有话要跟你说。

说什么?难道她想对我解释今晚这尴尬的局面么?我依言走出麦当劳,却见小莉站在门口不远的暗处,向我招了招手。

“莉姐…”

来到她跟前,我叫道,言语中无不尽显委屈。

“小适……我……”

黑暗中,小莉的脸色有些难堪,沉寂片刻,又听得她缓缓说道“其实不应该再瞒你了,即使今天晚上没有在这里碰到,我也准备等你休假完回来就告诉你的。小适,我们并不适合在一起。”

“莉姐…我……”

我又叫道。

小莉匆匆打断我的话“你别说,先听我说完。小适,对不起,其实林浩已经回来两个多月了,我一直没有告诉你而已。我承认,你开始的确吸引了我。但相处之后,我才发现我只是在你身上看到了林浩年轻时的影子,也许我内心里,一直把你当作林浩的替代品。但现在他回来了,我不可能同时与你们相处。所以我一定要选择一个的,那个人也一定是他。你…忘了我吧。”

“替代品,呵呵,多么深奥的一个词。”

我仰起头,自嘲自笑地说“莉姐,我知道你还爱着他,但,我不希望你拿我们不会有结果这样的话来做掩饰。”

“掩饰?小适,你太天真了,我不需要掩饰,你仔细想想,你比我小了十岁,而且我离过婚,又有一个五岁的儿子,我现在就问你一句。如果这个儿子我要带着,你会和我结婚吗?”

是啊…我会吗?似乎我很久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了。记得刚刚认识她的时候,她就问过这个问题,自豪可惜后来杨柳复还,我一门心思全用来粘补我和柳之间的裂痕,并未去思考过小莉的想法。但,一想到替代品,我心里就如千万把小刀在痛绞,那种痛,撕心裂肺。

“不说话?你不知道,对吗?小适?我告诉你,其实文文在离婚的时候,是判给了我的。虽然我自己也有能力把他带大,但他绝对不可以没有父亲,一个人在成长过程中缺少了任何一种爱,都是不完整的人生。你问问你自己,你能做他的父亲吗?”

小莉见我低头不语,又说道“好了,该说的我也说了,进去吧。你知道该怎么做的。”

言语间,冷淡异常,如果这种感觉说似曾相识,那就是在我第一天来到公司面试的时候,她也是这样的口气。

轻轻松松的一段话,不过数百字,却瞬间把我对小莉的感情砍得四分五裂,茫然痛绝地我,多希望天空忽然一个霹雳,然后下起倾盆大雨来,我就可以像肥皂剧中失恋的男主角一样,独自站在街头,任雨水冲洗,冲去我心头的痛,洗去我的记忆…但望了许久,天上依然只有漫天的闪烁的星星,没有一点下雨的征兆。

小莉转过身,未曾走开,门口忽然传来柳的叫声“何适,你怎么跑外面来了?”

接着便看到她白色的身影走了过来。

小莉定住欲走的身形,见到杨柳,惊异失声叫道“你?”

杨柳不做答,却也迷惘的看着小莉。

她们认识?我正想问清楚,小莉却扭过身,问我道“小适,她和你什么关系?你怎么会和她在一起?”

“她就是我说过的以前的女朋友。”

我坦白向小莉说道,心里仍然对她们的认识充满了疑惑。

“什么?这…这怎么可能。天!小适,你知道她是谁吗?”

小莉神情激动,大声地喊。

我摇摇头。小莉缓和了一下激动的情绪,咬牙切齿地说“还记得我曾经跟你讲过的事情吗?她就是和林浩一起去了上海的那个狐狸精!”

“什么!你…你别瞎说。”

小莉这一句,毫无疑问是一个晴天霹雳,我心里顿时像窝着一堆慌乱的小兔,砰砰的乱跳。我想把事情弄明白,却又怕小莉说的是真的。

“怎么跑到外面来了。”

一个颇具磁性的男低音,传入每一个人的耳内,林浩也出来了。

我们三个人就这样站着,看着林浩带着儿子缓缓走了过来。我注意到杨柳从听到他的声音开始,身体就轻轻地抖动起来,而当林浩来到跟前,杨柳的脸,变得和停尸间里的尸体一样——煞白!这样的场景,已经不需要再多用言语描模了,我终于明白,原来杨柳所说的传销,就是在这个男人体下呻吟!

“砰!”

我手里的袋子,随着手指的松开掉到了地面,袋里的瓶子,像我的心一样,支离破碎…我大叫一声,狂奔起来……

不知跑过多少条街,穿过多少红绿灯口,我精疲力竭,再也挪不动脚步,终于瘫倒,颓坐于冰冷的水泥路上。昏黄的路灯穿过树枝间的缝隙,在我身上留下一个个恐怖的印痕。前面的看起来是那么漫长,地上也印着数不清的树影,风一吹过,飘飘闪闪,显得格外虚幻。或者说,这世上的一切,都是虚无缥缈的,世界上最愚蠢的男人莫过于是自己了。从认识小莉,到喝醉酒上了她的床,再到深深的迷恋上她,又堕入了情网。我以为与她一起共浴爱河,以为我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人,却未曾研究过她对于我的感觉,原来,与我一同在爱河里游弋的,只不过是她在岸边投下的幻影。

再同有一个女人,伤我两次,我还有脸苟活在这世上吗?绝望,血脉被抽空地绝望…我想起《红楼梦》的开篇,曹老人写过的一段话,如今想来,果然是字字珠矶:陋室空堂,当年笏满堂;衰草枯杨,曾为歌舞场;蛛丝儿结满雕梁,绿纱今又糊在蓬窗上;说什么脂正浓、粉正香,如何两鬓又成霜?昨日黄土陇头送白骨,今宵红灯帐里卧鸳鸯。金满箱、银满箱,展眼乞丐人皆谤。正叹他人命不长,哪知自己又来丧!训有方,保不定日后做强梁。择膏梁,谁承望流落烟花巷!因嫌帽纱小,致使锁枷扛;昨怜破袄寒,今嫌紫蟒长。乱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反认他乡是故乡。甚荒唐,到头来都是为她人做嫁衣裳!

多少时候,我曾怒想这样的话语,无非是教导人不思进取,逆来顺受,但如今,我岂不落得同样下场?罢了,这人世间,有何可留恋……

我一路痴痴念着,泪水爬行满脸,走上一座立交桥,我走到桥中央,轻轻的将护拦吹了吹,吹跑尘土,又用衣服狠狠的抹过几遍,确信干净了,然后坐了上去。脚下,是闪着耀眼强光灯的来来往往的车辆…

死有很多种,我认为这样是最彻底的,就算跳下去摔不死,尚有这一辆辆飞速的车帮助你。秒秒中解决,不算得太痛苦。只是,这样死,形象不太好。半年前我就见过,也是这座清莲立交,一个女人,衣裳褴缕,目光痴呆,从这里跳了下去。据说后来交警没有辨出这个女人的身份,因为她身上既没有身份证,脑袋还被一辆大货车碾成了一堆血水。我摸了摸口袋,还好,我的身份证还在,也许明天深圳日报,会有出现我的名字。可能是头版,也可能只是一个小角落……

我掏出钱包,抽出里面两张淡红色的火车票,折成对半,撕开,再折,再撕……撒手一扬,散碎的车票映着车灯犹如夕阳下漫天飞舞的蒲公英,那么美,那样让我陶醉。睁着被眼泪浸润地模糊的眼睛,我望了这虚伪的世间最后一眼,手轻轻一撑,身体便像鸟儿一样,自由地追着那飞舞的精灵,坠下了,这一刻,我忽然想告诉世界上所有的人:我飞起来了……